陶魏斌 | 文
无传真 | 美
他满足了我们这个社会对“老师”这一身份的所有预设——虽然可能“军师”更合适:儒雅温和、娓娓道来,愿意倾听、并用最朴实的话来解释他的观点,甚至略带口音的普通话也让他的亲和力加分。
这肯定不是刚过知天命之年的谢伟山的全部,就像我们也很难去真正定义谢伟山的身份。
谢伟山和徐廉政、姚荣君一起,成立了君智战略咨询公司,短短五年时间协助了5家企业成功突破百亿营收规模,而在服务企业的同时,谢伟山自己也成为了一名搏击商海的创业者和实践者。
也许正因为是这样,谢伟山的观点在思考之余多了一层冷静——今年的全球疫情和国际环境,让谢伟山和他的同事变得格外忙碌。
“疫情之初,天天和企业开会,每天都是同一个问题:怎么办?”
这同样也是君智和谢伟山从未遇到过的难题。谁都没有退路,只有破题才是唯一的前进之路。谢伟山早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“麻烦解决者”。过往二十多年对商业竞争的思考,也让谢伟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知识体系,那就是“从中国古老的智慧里寻找良方”。
这样的转变是惊人的,他不再是西方商业理论的搬运者。
半部论语治天下。在谢伟山的商业体系里,《孙子兵法》和《道德经》是他智慧的来源。“中国的智慧有它的独到之处。”谢伟山甚至判断,对中国智慧的理解和运用,将会是中国企业在全球大竞争中,千载难逢的时间窗口和领先机会。
我们在君智位于上海最繁华的浦东陆家嘴的高档写字楼里——环球金融中心应该是中国最贵的写字楼之一了,开始了一场有关中国智慧和企业“向上而生”的讨论。
从这栋高楼里,我们能眺望到远处的黄浦江,而在更远处的天际线,朦朦胧胧的白雾盖在上面。这就像是中国经济当下的隐喻——我们似乎有清晰的解题思路,但更远处还有更多的未知在等待往前探索的冒险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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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竞争突如其来
没有人能独善其身
谢伟山把2000年作为一条区分中国商业竞争的分界线,当然他也强调,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时间点,“因为每个行业发展的情况不一样,但差不多就在2000年前后”。
在2000年之前,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商业竞争,还处在一个解决供应矛盾的问题。但在2000年之后,竞争突然加剧,原因就在于技术和管理效率被提升到了一个相对极致的高度——社会的商品和服务已经丰富到“目不暇接”的状态。
电商平台的崛起和商超的繁荣更是让消费者成为了真正的上帝——无论是打开购物频道还是走进超市,几乎每一个品类,都有数十、上百个品牌在等待被挑选。
谁都想成为幸运者,但倒霉的是每个品类竞争最终都只有寥寥几个胜出者,大多数品牌最终面临的是破产和倒闭。
这就是残酷的大竞争时代,与此相伴的是此起彼伏的价格战。
财经无忌:今年企业普遍都比较困难,像餐饮、旅游、酒店,很多行业都掀起了价格战,您怎么看这个现象?
谢伟山:从2000年以后,价格战在各行各业都已经很普遍了。很多的企业家,在2000年以前活得非常的滋润,很赚钱很有名,反而到了现在,越活越不精彩,越活越艰难。
其实这里面一个很核心的原因,就是因为大竞争突如其来,大家不知道怎么去应对,所以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价格战。
你看现在中国购物节,每年大型的、全国性的购物节,接近50个,这个节不叫节日的节,叫打“劫”的劫,都是商家出血。所有的购物节,主题只有一个,就是我的价格多么的便宜,我的折扣多么的低。(购物节)它是以企业流血遍地为代价,没有赢家,没有一个赢家。
财经无忌:您觉得价格战为什么会愈演愈烈?
谢伟山:因为2000年以前,人类世界一个特征,解决温饱问题,这就是供不应求,生产力低下,所以所有的商业理论,都是在研究效率如何提升。而对于这个空前繁荣,理论界没有应对好,也没有反应过来,也没有研究出来。
财经无忌:很多商家其实也不喜欢打价格战,您刚才讲到这个大竞争时代,那会伴随多久?会伴随着后面的竞争一直存在吗?
谢伟山:我认为现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,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商家由于没有有效应对竞争知识,(现有的大多数)商业竞争理论并不能解决价格血战,并不能让他停止。
所以价格战还是在高速狂奔,就像火车没有刹车一样,大家都缺乏这个知识,所以这个火车停不下来,速度只会越来越快。
拼多多为什么会崛起?就是因为这个价格血战。大家都是按照价格血战的逻辑往前走,来了一个更大的价格杀手,那么他就崛起了。
电商竞争还处在初级状态
中国人对价格战从不陌生,即使是在倡导创新的互联网行业,由价格战变相发展起来的各种补贴大战,也早就成为了电商玩家们招徕用户的主要,而且往往是唯一的手段。
在全球商业一体化的今天,这种凶狠的价格战、补贴战,在谢伟山眼里,是传统的西方竞争的打法——暴力而无效。
财经无忌:中国现在新一代的企业家,比如说互联网行业里面成长起来的企业家,大多都具备了良好的知识结构,有的还是海外留学归来,有的是北大清华毕业的,他们为什么也陷入到这种价格战,这是什么原因?
谢伟山:互联网打价格战是打得最离谱的,传统企业打价格战,它还是会保证它的现金流,在它的利润的额度之内打价格战,互联网企业是完全用资本来打价格战。
财经无忌:这种模式您怎么看?
谢伟山:这种模式我认为不排除你会成功。但是一个行业毕竟只能成功一个,就像当年的共享单车,几百家拿到了几百亿(资金),最后打下来,现在没有一家是成功的。这个对社会财富的浪费还是挺严重的。
不一定就是说非得是多便宜,你才去吸引顾客。这种价格战,更像西方的打法,向军事战争论所提倡的打法,就是暴力战争。它更加的暴力,更加的恶性,我就是靠更多的部队,更多的军火,更多的资源投入,去赢得战争。
我觉得这是很典型的西方思维,东方思维他不会是这样打的。
财经无忌:但现在中国主流的电商平台,今年都搬出了“百亿补贴”来打价格战。
谢伟山:我认为现在竞争,才刚刚开始。谁能走到最后?未来的电商形态会不会是这样?我认为未必。因为现在有很多的电商平台,它当下可能活得很好,这是价格血战、初级竞争所带来的这一波竞争格局,接下来2.0时代、3.0时代,再重新洗牌的时候,什么样的企业可以笑到最后,我觉得这个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。
东方智慧
才是破解企业竞争的关键武器
作为中国顶级的战略咨询公司,谢伟山和他的同事无疑扮演着企业问题解决者的角色,而谢伟山的解决之道,从来都是开放式的。
也是伴随着这种持续的思考,谢伟山从他看到的残酷价格战里,摸索出一套新的破解之道——既然西方理论无法解决,那么老祖宗是不是有办法?
财经无忌:我们知道您熟读《孙子兵法》、《道德经》,并且运用到商业竞争中,这些您是怎么发现这些东方智慧的价值的?
谢伟山:这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,也是一种偶然的巧合,也是一种运气。因为我二十年前就对《孙子兵法》很感兴趣,对《道德经》也非常感兴趣,所以当时这两篇经典我背得滚瓜烂熟,这二十年一直就是常读常新,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这两部经典的学习。
财经无忌:《孙子兵法》里哪些内容,让您感觉特别震撼?
谢伟山:像《孙子兵法》有很多这种内容,比如打仗要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,对吧?那么我们在服务企业的时候,我们如何帮企业去推到这个境界,就是让同行不敢向他进攻,不敢来抢夺他的生意,做到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,你会发现,这是战略设计的最高境界。
《孙子兵法》和《道德经》总共加起来1万多字,没有一个字是浪费的,每一个字背后都是智慧,都是凝结了人类在漫长岁月里通过实践,所形成的一些智慧的精华,含金量非常的高。
财经无忌:这个我其实有点小困惑,因为大家觉得文明也好,科技也好,都是越来越进步,但是我们刚才讲的《孙子兵法》、《道德经》,其实都是古代中国人的总结,为什么现代人还要从古代去找这些营养?按道理,应该现在是最先进的,应该现代比古代更有内涵。
谢伟山:其实真正的真理它是可以经得起岁月的流逝,真理它永远是真理。《孙子兵法》和《道德经》,它其实是发现了这些真理跟人性相关。那么人性其实是不会变化的,我们人的大脑结构从200万年以前,发展成当下的结构,而这么一个结构的话,在近几十年、近几百年甚至近几千年的变化微乎其微。
所以说你不管科技多么发达,但人性它本身是比较恒定的。《孙子兵法》也好,《道德经》也好,它其实是对人性的一种折射,它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。
目前主流的商业理论,主流的咨询公司、商学院,包括权威的专家学者,他们的商业理论主要是研究如何运营,如何提高效率。这已经不符合2000年以后空前繁荣的大竞争。
而跟竞争最接近的理论,在商业理论之外,就是军事领域。
这种以灭国亡君为代价,以失去生命作为代价,长达几千年、上万年的历史所凝聚成的《孙子兵法》,你说他对于竞争的理解有多么的深?它不像现在的商业理论,只有区区五十年的历史。
战争本来就是和人性相关,商业竞争也是和人性相关。本质都是一样的,都是基于人性。《孙子兵法》讲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,那不就是基于人性,对不对?讲的就是人性的道理。“得民心者得天下”是不变的,所以这种时候,你会发现中国的智慧在这里可以大放异彩。
疫情之下
中国企业独有三重优势
谢伟山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“乐观派”,在他的思维当中,办法一定会比困难多。很多时候,他接到的求助电话,肯定是最烫手的。
但他从不推辞。天然地,谢伟山身上有一种使命感,他希望去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企业家,他有一个观点,觉得中国的企业家是最可爱的,“这些企业家老板,都非常的不容易,都有责任感,背后是成千上万个家庭,我要帮助他们。”
在谢伟山的答案中,总是离不开中国智慧,因为传统的西方管理理论事实上已经失效了,商业竞争最终成为了人性的较量,而中国智慧更精于对人性的把握。
谢伟山的表达语言朴实,但真要琢磨起来,还得回味三旬。
财经无忌:今年的疫情您也感受到了,企业都非常困难,您有什么建议给到他们?
谢伟山:我觉得人类有一个永恒的主题,就是在各种困难之下,各种艰难之下,如何去实现超越?
这次疫情的话,我们可以看到它给世界经济按下了暂停键。但是我觉得对中国企业来说,它是一次很好的实现超越的机会。
财经无忌:这就是您说的“向上而生”的概念吧?
谢伟山:是的。因为现在中国经济体量特别的大,而中国的疫情是最先得到控制的,这给中国企业“向上而生”,有了客观上的优势。尽管有很多不确定性,我觉得企业家一定要明确战略,要加快它战略的推进速度。
财经无忌:怎么去理解这种优势?
谢伟山:向上而生的优势在于中国有三个基础。第一个基础就是中国是率先控制住疫情的,对疫情的率先控制,为我们向上而生提供了一个特别好的时间窗口。
第二个就是说中国这么大的经济体量,其实是为中国品牌的发展,提供了一个特别巨大的市场空间。
那么,第三的话我觉得中国的传统智慧,中国的这种独特的东方智慧,得民心者得天下,其实是为向上而生提供了一个特别好的一个智慧上的牵引,而这个东西也是西方所没有的。
这三重优势是我们今天探讨向上而生的一个很坚实的客观的基础。
财经无忌:对《孙子兵法》的了解也会是我们的优势?
谢伟山:赢得民心的方法,《孙子兵法》也好,《道德经》也好,讲得非常的透彻。《孙子兵法》讲,“兵形象水”。你就像水一样,你不要太执着于自己的东西,你要随时去应变,如果说你太执着于自己的标准,那是有害的,所以孔子讲“无异不必,无故无我”,对吧?
我们学西方学了多年,而西方现在对中国的了解实在是太欠缺,像《孙子兵法》翻译到全球,它的译本数仅次于《圣经》,但是没有一个准确的译本,《孙子兵法》最有名的四个译本,没有一个译本对《孙子兵法》的这个形势的“势”,“善战者求之于势”的这个“势”,有一个准确的翻译。
财经无忌:是势能的势?
谢伟山:对,没有一个准确的翻译的话,所以说西方要理解《孙子兵法》还要几十年,这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很好的、宝贵的时间窗口。
财经无忌:所以其实是我们企业的一个很好的赶超优势?
谢伟山:是的。在这种时候,我认为“向上而生”它一定会构建成一个生机勃勃的、一个属于中国特色的这样的一个经济现象。